搞法律的人，就怕“深文刻法”

河南省人民检察院济源分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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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荣香

做了几十年的检察工作，第一次听到“深文刻法”这个说法。陌生到无论怎样“望文”，也无法“生”出“义”来。深感无知、汗颜。

一位领导干部在干警政治轮训班上讲到情、理、法，引用南怀谨先生的讲解：历来做法曹的最怕“深文刻法”。这句话就是当公务员的也要注意。什么叫“深文刻法”？就是根据条文，一个字一个字去推敲……虽然法律的条文，完全合乎逻辑，但有时是不合道理、不合情理的。完全用逻辑是用不通的。……搞法律的人，就怕“深文刻法”，都讲逻辑，则天下是非辨不清了。

司法实践中，搬来条文一个字一个字推敲的情景就在眼前，再熟悉不过。互殴案件中，我们关注更多的，是伤害的结果。哪一方造成了对方轻伤害以上的结果，哪一方涉嫌犯罪。至于从道义上哪一方更占优势，很少甚至不去考虑。这样一来，如果带头挑事儿者受了轻伤或者重伤，那么未受伤的被动接受挑战一方将面临故意伤害罪的刑事责任追究，这在法律上能够行得通，但在情理上却不容易让人信服。

曾经办理过一起重刑案件，因犯罪嫌疑人在逃，连累了十余名亲戚分别以包庇、窝藏罪被追究刑事责任。那时候想得更多的是法律的公平与正义，甚至想到了“大义灭亲”，却很少想到“亲亲相隐”这一古老的刑法原则。直到我国的刑事诉讼法免除了配偶、父母和子女的强制作证义务，才恍然意识到，当我们以被告人至亲的证词证实其犯罪时，双方面临的，将是怎样的亲情伤害和情理上的尴尬。

“深文刻法”只研究法，很少研究理。看看我们政法干警除了研究法条，还研究了哪些东西？授课老师提出的这个问题，让学员陷入沉思中。他接着说，“法院的判决书没有问题，完全合法，当事人却要继续信访。为什么？案结事不了，是因为你没有把理说到位，没有把理融进去。”

为了进一步阐述“深文刻法”，授课老师举了两个例子。一个是比利时小偷，偷东西时发现主人不小心从楼上摔下，生命垂危，遂打电话报警。主人得救，法官判决小偷无罪。理由是，与盗窃相比，对生命的重视价值更高，不能看到对生命的漠然。另一个是中国小偷兄弟俩，入户偷了东西后看到有人拿刀追出来，刀上还有血，赶紧跑掉。之后回想那带血的刀，感觉不正常，拐回去再看，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被害人，于是报案。后故意杀人者和两名小偷各领各的刑……

上述类似的案例，却是不同的结果，区别就在于一个综合考虑法、理、情，一个只考虑法条，不考虑其他。

“良知最关键，是我们护身的法宝。良知在，不会犯大的错误。”授课老师以热汽球不堪重负时先扔谁的故事，说明这个道理。哪怕自己被扔下去丧失宝贵的生命，谁也不忍心把孕妇扔下去，因为那代表着两条生命，是大家共同的良知，是各自内心最脆弱的地方。这个方向把握好了，天理国法人情就融合到一起了。

“深文刻法”，在精研法条、精准适用方面，理应提倡。对于法条，如果没有烂熟于心的掌握，没有精确到位的理解，就会失去灵活运用的基础。同时，我们又不能刻板、教条，不能把法律仅仅当做流水线上的一枚螺丝钉，机械地安装。

作为法律人，如何避免“深文刻法”？在谙熟法律、不枉国法、不徇私情的前提下，我们还需要站在“普通人”的角度，体察天理，与民共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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